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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擡起頭對符老爺道:“我希望符大人能幫一個忙。”

符老爺道:“大人有話請講。”

他看了起羽一眼,下定決心:“這個忙一定要符小姐配合,事成之後,劉某算欠府上一個人情,日後定當圖報!”

“大人千萬莫這麽講,只是——大人所說的是——”

起羽卻明白了,她凝視他。

他坦然面對她的凝視,片刻後他讚許地道:“符小姐真是聰明。”

符老爺這會兒也知道意思了,他咕嚕著:“可是我們已經跟景大人說過——”

“那並不要緊,就說剛剛醒來一時沒回憶清楚。”他意味深長地說:“我相信,他不會追究的。”

但起羽搖頭。

符老爺看看他女兒,又看看皇帝身邊的紅人,感到有些為難。最後他朝弱的下手:“阿起,劉小姐是不會做那種事的,只要你說句話,她就會沒事,這又何樂不為呢?”

起羽道:“但是那麽多人都看見她拿著刀了。”

符老爺說:“唔——也許她剛醒來,看見公主身上插了把刀,感到驚慌,一時想上前弄個究竟——”

劉知遠點頭,這個說法不錯。

起羽道:“一般人感到驚慌該往後躲吧。”

劉知遠道:“她說她睜眼的時候就是握刀的姿勢。”

“好吧,”起羽說:“即使我說不是劉小姐幹的,那麽我該看到是誰幹的呢?”

符老爺一拍腦袋,對呀,現場並沒有第四個人……

劉知遠已經道:“你看到一個黑衣人先刺殺了公主,然後嫄兒大叫,黑衣人本來也想封口,但這時嫄兒的大叫已經引來腳步,黑衣人情急之中揮刀,這時,唔,你也上前,兩個人把他的刀撞掉了,嫄兒撿起刀自衛,他聽見腳步越來越近,於是跑了。”

不錯不錯,自己在裏面居然還有戲份。

符老爺拊掌:“合情合理。”

但起羽仍是搖頭。

“阿起!”

劉知遠阻止了符老爺大展父威的機會:“只要多加練習,符小姐一定沒有問題,是吧?”

符老爺說:“劉大人放心,我一會兒再開導她。”

“有時候,我們不得不做一些違背我們意願的事情,”劉知遠溫和的說,他本來可以走,但他卻留下來跟起羽解釋:“你還小,但是你應該懂得,如果你有什麽危險,你父親一定會想盡辦法保護你,對嗎?”

起羽靜靜地道:“我懂。但是我想說的是,公主雖然現在昏迷不醒,但從我醒來至被人擡出去之前,她都是睜著眼的。”

劉知遠吃一驚:“你的意思是?”

“我想,也許她看到了真正的兇手。”

“那麽——”

“如果我們撒謊,如果她醒來,那麽我們犯的就是欺君之罪。”

“哎喲餵!”符老爺跳起來——以他這把年紀做出這麽敏捷的動作實在讓人不可思議——“那可不行了不行了,我們不能亂說話!”

劉知遠問:“你確定?”

起羽點頭:“我走過去的時候,她一直張著嘴像要說什麽,但始終沒說出來,然後人一多,她就暈過去了。”

劉知遠道:“她彼時睜著,不代表她一直睜著,也許只是受傷之後痛醒了?”

起羽不置可否。

符老爺愁眉苦臉:“公主咋還不醒呢,她一醒不就可以問個究竟?”

劉志遠道:“正因為公主殿下一直昏迷不醒,所以陛下震怒,要求徹查。”

起羽道:“有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符老爺問。

“難道沒人想過,到底是誰設計了這場局?”

作者有話要說:

☆、公主之刺(中)

是誰設計了這場局?

劉知遠眉頭深鎖的去了,起羽伏在桌子上,“公主與人無怨無仇,為什麽要害她?又或者,其實真正的目標是劉嫄?”

秀峰道:“老天保佑,小姐無恙。”

“是啊,三人之中唯一無恙的。”起羽看他瘦長白皙的手指一頁一頁翻著書面,“我有一個懷疑人。”

秀峰驚訝地轉頭。

“但我既然在岸上,幹嘛去趟渾水呢,對吧?”

“大小姐知道是誰做的?”

“哈,我沒必要救劉嫄,根本沒必要。”起羽喃喃。

秀峰不知說什麽。

起羽有點煩。劉嫄是柴榮第一任妻子,如果這個時候就翹翹了的話,那麽……

不不不,豈可因為如此而起了害人之心!

不不,還是不對,她根本就打定主意不再理會柴榮這個人了好不好!

那麽,就當一件消遣來做好了。

況且,要是成功,也算為秀峰出一口氣。

她問:“假設我疑心一個人做了壞事,可又沒有真憑實據來指責是他做的,該怎麽辦?”

秀峰揣測著,順著她意思說下去:“最好是能讓他自己承認吧。”

起羽吃吃笑:“世上有會主動承認的犯人?”

“那可難了,要找根據。”

“根據不好找。

“那麽……”秀峰停下來 “在我們唱的劇目裏,有一出《空城計》,大小姐可聽過?”

“哦,諸葛亮嚇司馬懿。”

“看似有之,其實無之——”

“哈,我明白了!秀峰你真聰明!”起羽一躍而起,朝自己房中奔去。

“大小姐——”

“你代我去南書房上課,我今天不去了!”

阿瓊阿瑤正四處找她們的大小姐,兜頭迎上來:“大小姐,南書房來催了幾次了,夫人也遣人來問過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叫秀峰去了。”起羽進門,砰一聲把門關上。

阿瓊阿瑤碰了一鼻子灰,兩人疑惑地對望,不知道大小姐一個人在裏頭搗鼓什麽,半個時辰後,房門開了,大小姐一溜煙出來:“把房間收拾收拾,我晚飯前回來!”兩丫鬟進門,大吃一驚,桌上硯翻架倒,白紙撕的碎皮到處都是,一片狼藉。

黨進正在後院劈柴,起羽找到他:“過來,和我出去辦樁事。”

“可是還有活兒沒——”

“叫你走就走,別的別管!”起羽不由分說,上來將斧頭一撂,叫他把汗擦擦,出了門。

步行約一炷香左右,一路黨進看著大小姐兩眼發光的樣子,下意識覷了覷她的右腿,他已知道她右腿有疾,雖然看不大出來,但走太快會不會不好?

“你幹什麽,有話就說,別一副有屁不敢放的樣子。”大小姐卻註意到他。

“沒、沒什麽。”

到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大門前,起羽指指門口守著的兩個人,從袖裏掏出一個信封對黨進道:“把這個交給其中一個,告訴他轉交給他們大公子。”

“給信?”

“對。”

“為什麽,他們是誰?”雖然高高懸著的門匾上有兩字,可它們認得他他不認得它們。

“叫你去就去!”起羽一推,把他推個踉蹌。

黨進只好將信握緊了緊,擡腳。

“等等。”

他回頭。

“蹲下。”

“唔?”

“快蹲下!”

他依言而行。

起羽從地下抓了把泥灰,“啪”一聲,打到他臉上。“唉唷!”他沒防備,弄到眼裏去了,他趕緊去揉,灰沙太多,兩行眼淚流下。起羽哈哈大笑,看著眼前這張臉上劃出兩道烏黑溝溝:“好啦哈拉,這下誰也不認得了,去吧。”

黨進狼狽站起。

“哦,還有,這半錢銀子拿著,要是守門的不給遞,你就塞給他們。”

“還要收銀子?”這麽多?他可從來沒見過。

“說了你也不懂,快去快去。”

接下來幾天起羽心情都很愉悅。這種愉悅的感覺一直持續到當她在門口看到自家守門的將一封信交給阿玚時。

“那封信是給誰的?”

阿玚答:“大小姐,這是上呈老爺要求拜見的信函。”

“你會交給我爹嗎?”

“當然,當然。” 阿玚連忙答:“不過我爹是管家,所以我會先交給他,再由老爺處理。”

“那就是是說,我爹有可能看不到?”

“老爺貴人事多,哪能讓他老人家一一過問哪!”

該死,照這樣看,也許經過重重關卡後,那封信根本到不了杜弘璋手裏,即使到了他手裏,萬一給他扔到一邊呢?起羽的臉沈了下來,阿玚大氣不敢出,不知哪裏又說錯話了?

回到房,提筆寫了幾個字,歪歪扭扭難看得要死,沒辦法,誰叫她沒耐心練。寫下跟上封差不多措辭的句子,她再次叫黨進一起出門。

“小姐,又送信?”第二次來到杜府門前,不用說黨進也大概明白了。

“不,”誰知他家小姐思索了一下後說,“你在這門口蹲著,要是看到一個像公子模樣、二十左右的人出門,就告訴我。”

“哦。”他應,見起羽拍拍袖子走人,“小姐,你去哪?”

“笨,難道我跟你一起蹲?都說了你見到了再來告訴我,我到前邊茶樓裏喝茶。”

他家小姐一步三跳的去了,留下可憐的蹲墻腳的黨進。

整整守了一天,其間人倒是出來兩三撥,挨挨叫了小姐來,被符大小姐捶得像豬頭,一個皆不是。黨進又累又餓又渴,又不敢掉以輕心,好容易回府,因為柴沒砍完,被阿玡伯他婆子好一通罵,不給晚飯吃,還好弟弟偷偷給他留了一只饅頭,他使勁兒摟摟弟弟,一個饅頭兩口吃完,然後在腹鳴如鼓中撲到木板床上睡著了。

第二天天不亮符大祖宗又過來,早上廚裏的稀飯饅頭正要發呢,黨進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都走過去了,自己卻被拖著一步步遠離……

“大、大小姐。”

“誒?”

“您、您吃過早飯了吧?”

“吃啦,水晶餃子。怎麽,”她瞅他一眼:“你沒吃?”

“……”

“沒事沒事,”某人恬不知恥:“少吃一頓餓不死人。”

那是因為您老吃了呀!

踩了一上午點只看到一個派頭十足的中年人進進出出,看他前呼後擁的模樣,黨進猜是這個府的主人。有個小公子也出現了,十歲左右年紀,不是。經過昨天被捶得滿頭包的教訓,他現在學乖了,凡事不先急沖沖的叫喚,自己暗自篩選一遍。瞧,又出來一個,喝!這個公子長得跟畫兒似的,年紀也差不離,定是定是!

把起羽叫來,又挨了符大祖宗一記:“杜弘璋那酒色之徒能長成這樣?這是杜弘璨,他弟弟!”

原來她要找的人名叫杜弘璋。哪個弘哪個璋黨進不知道,只道是紅色的獐子嘛,他記下了。

料想中午得跟昨天一樣小姐在茶樓裏吃酒喝肉他在墻根底下喝西北風,結果卻來了一個店小二打扮的人,拎了一只食籃放到他面前:“吃吧,你家主人說吃的時候可別忘了辦事,不然別想有下頓。”

黨進答應著,揭開一看,哇,一只雞,一碟子豆莢兒,一盤青菜,還有滿滿一大碗飯。

“謝謝小二哥,謝謝小二哥。”他疊聲說著。

“別介,吃完嘍給我放好就行,我再來收籃子。”

“是是是。”

吃完飯他有勁多了,全心全意半眼不眨的盯著大門。然而老天偏偏跟他作對似的,到了下午,竟半個人影也沒出現過。

雖然這不是他的錯,可誰都知道小姐脾氣壞得很,要真發在他身上,他也認了。

但大小姐沒有發火,回程時她一言不發,他不敢多言半句。

就這樣沈默著一直到了她房前,直到阿瓊阿瑤出來迎接,她才像記起他在後面,擺擺手:“你回去吧。”

阿過今天又給他留了饅頭,還多留了一只,一共兩只。黨進憐惜的摸摸他腦袋:“統共沒多少吃的,你胃口大著哩,以後甭留了,呃?”

阿過搖頭。

他道:“我已經吃過了。”

“我不信。”

“不信?瞧,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麽。”黨進從懷裏掏出用油紙包的一只雞腿:“香不香?”

阿過眼神一亮,湊過頭直嗅:“好香好香!”

“那趕緊吃罷。”

月光從窗外照進來,黨進看著弟弟埋頭吃得噴香的模樣,心想,那個大小姐,也不是那麽壞吧?

第三天起羽沒有出現,第四、五、六天也是如此,到第十天的時候,她出現了。

事情似乎有了進展——雖然黨進一直不知道是什麽事——她笑逐顏開,對他道:“我已經成功將其中一封送到他手裏了,他打開看時的神色可真該叫大夥兒欣賞欣賞,哈哈,我的猜測總是不錯的,來來來,我們再送一次。”

路上他問她是怎麽送成功的,她說她找到了那姓杜的常去的一個地方,看他在那兒喝酒,就從街上找了個小孩,給了他三個銅板,要他把信送給指定的那個人。

“大小姐真聰明!”黨進敬佩的道。

“哎,可惜法子雖好,終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我們要從多方面出發,讓他亂了陣腳。”起羽不掩得意:“杜弘璋習慣早出晚歸,所以我們前陣子都沒堵到他,沒關系,我決定了,不管怎樣,以後你隔兩天或三天一次,不定時的,總會引起他註意。”

“是。”

“聽說你在跟蹤杜府大公子。”

都察院裏,督查大人與小女孩對話。

“不錯。”

“你懷疑他?”

“是的。”

“你怎麽會這樣做,並沒有任何依據。”

“誰說的?”

“那依據是——”

“他做賊心虛了。”

“只是你一廂情願的看法。”

“不,督察大人,你最近可以去拜訪他一次,你會發現某些微妙的改變。”

“根本不會。”景延廣一口回絕。

“好吧,”起羽說:“我一直有件事猶豫著要不要對你說。”

景延廣聞言打量她,“有關本案的?”

“是。”

“有情況早該說了!”

“咳咳,我事後才慢慢回想起的。”

景延廣差點跳起來,恨不得掐死她。

起羽卻慢條斯理的開始問問題:“你知道杜弘璋有個與眾不同的特點嗎?”

“不知道。”景延廣沒耐心周旋。

起羽老氣橫秋,“景大人,這樣辦案,劉大人遲早找你算賬。”

景延廣的字句從牙齒縫裏擠出來:“你有話快說!”

起羽很不怕死,“你昏迷的時候一般是什麽樣的?”

景大人無語。

“好吧,我只是好奇問問,反正我昏迷中有一段時間可能是要醒來,但又終於沒醒得了的時候,似乎聽到一段對話。”

“是嗎。”

“有人在說:‘怎麽有三個?’有人答說弄不清哪個,所以一齊打了。中途有段模糊了,記得的最後是那個問的人在笑,說的是:‘阿撲,把她們擡遠一點。’”

景延廣聽完:“完了?”

“完了。”

“僅僅憑聲音是不行的。”

起羽翻白眼:“我當然不是指聲音,我是指那個詞。”

景延廣想一想:“哪個?”

“阿撲。”

“這有什麽特別,也許他在叫他同夥的名字。”

“不是,”起羽斬釘截鐵的道:“那個詞的音調很奇怪,絕對不是人名,我了解過了,是沙陀語。”

“你到底想說什麽?”

“因為這個詞,我確認抓我們的人是——杜弘璋。”

景延廣倒抽一口冷氣。

他望著眼前的小女孩:“你太武斷了。”

“那好,你告訴我,你查得有什麽進展,劉家小姐根本沒有理由要害公主。”

“這個——”

“因為範相之事,杜大人出征有功,被封為同平章事;劉大人護京亦有功,也被加封同平章事。但是劉大人一開始拒絕接受這個封號,為什麽?”

“這個——”

這個事滿城皆知,景延廣自然也知道。劉本來瞧不起杜,認為他聲名差,又是靠裙帶關系爬上來,憑什麽自己和他的名字並列在一張紙上與他平起平坐?他拒絕上任,最後甚至惹惱了皇帝差點要被撤官職,後來還是馮道替他說情,又派了大學士桑維翰到府上親自宣旨,劉知遠才接受了。

“可這與杜公子有什麽關系!”他強調。

“大人,這還用得著我說嗎,這件事街頭巷尾議論紛紛,淪為笑柄,杜弘璋心胸狹窄,一定是為了出這口氣,想到這種損招。”

“可是——”

“可是什麽,劉家寵女無人不知,他這麽做,比直接給劉大人一刀更讓他痛苦百倍。”

“話是不假——”景延廣一出口發現自己怎麽順著她拐了,正正顏色:“這一切都是猜測,沒有證據。”

起羽壓低聲音:“督察大人,我們就不能詐他一詐,比方說,我們放出風聲說終於找到一個人,看見了當時綁架始末,看他怎麽反應……你了解我的意思吧?”

景延廣義正詞嚴:“不行,純粹亂來!這要是一個處理不好——”

“你簡直比茅坑裏的石頭還硬!”起羽大聲說:“我知道,你是怕得罪姓杜的是吧?哼,說不定他們正因為是主審有恃無恐哩!”

對呀,景延廣出一頭冷汗,要是杜重威一早知道是兒子幹的,他又是本案主審,豈不是賊喊捉賊?景延廣啊景延廣,今年你走的什麽運,案子出來了,鐵定得罪杜尚書;案子不出來,同樣得罪劉軍使……等一下!如果既想不得罪杜,也不得罪劉……

他咳嗽一聲,對起羽道:“本官還有事處理,你先走罷。”

作者有話要說:

☆、公主之刺(下)

從都察院出來,迎頭碰上了劉承訓與柴榮,起羽略想一想,在他們跟前頓住。

“符小姐,”劉承訓眼下微黑,顯然這幾日為妹妹的事擔憂甚苦,“景大人又傳你問話?”

“非也,我找他反映情況。”

兩個年輕人眼睛瞪大,劉承訓更是跨前一步:“什麽情況?”

瞧他那又驚又疑的樣子,起羽忍住表情,道:“景大人跟我說過,作為重要證人,我與他之間的談話不可隨便對外人講。”

“符小姐!”劉承訓急了:“你應該諒解,此事關系到舍妹呀!”

柴榮道:“符小姐,將軍前幾日到過貴府,據說符小姐回憶不起當時情況。”

他那日跟劉嫄一起出門,卻讓對方發生這種事,自覺大部分責任在己身上,雖然劉家並無人說什麽,但他與姑父皆極力想辦法彌補。不過數日奔波下來,始終沒有太大收獲。

起羽看一眼他,記憶中他素來果敢明斷,很少有事難得住他,今日卻沈郁在眉。唉,郭威跟隨劉知遠多年,想來他與劉嫄可算青梅竹馬,該是為伊人擔心吧。

剎那間,她有點想放棄腦中形成的計劃了。

“符小姐,你到底想起了什麽事,可是對嫄兒她——”劉承訓急切的眉眼近在眼前。

起羽哂道:“我記起了一條重要線索,可惜景大人不相信。”

劉承訓更急了:“什麽線索?”

起羽不疾不徐:“我根據這個線索擬了一條計策,可以讓兇手乖乖現形。”

“什麽?!”不止劉承訓,柴榮也猛抽口氣。

“走走走,咱們別在這路中間堵著,找個僻靜點的地方。”

起羽說,見兩人不動,“怎麽,不相信?不信就算了,我走了。”

她施施然走向大門,兩名青年對視一眼,不一會兒腳步聲跟上來,劉承訓道:“此刻便是死馬也當活馬醫了。”

起羽暗笑,一路走一路問:“你們來這兒是幹什麽呢?”

“不過再琢磨琢磨辦法罷了。”

三人來到臨街一家食肆,要了單間,起羽不顧劉承訓一臉盼望柴榮一臉探究的神情,先自顧叫了一堆花生米啊鳳爪什麽的,兩個年輕人急雖急,卻也秉持儀態,一直到茶斟好了食物上全了小二退出去了,劉承訓才道:“符小姐可否說說這線索?”

起羽嚼了兩粒花生米,“這線索不說也罷,說出來你們也會和景大人一樣認為是無稽之談。”

饒劉承訓再好性子,聽了這話也不禁沈下臉來,捺著性子道:“那麽——”

起羽卻問他:“劉將軍當日回府後,你們可否談論過這個事情發生的最根本的目的是什麽,啊不對,劉將軍那樣人物,應該早就猜到了。”

劉承訓道:“事到如今,我們自然多多少少猜到是沖著我們劉家而來,但家父並未跟我們說過什麽。”

起羽把花生米變著花樣扔進口中:“劉公子,如果你不想開誠布公的談,那我們呆在這裏也沒什麽意思。這樣吧,你還是琢磨你的辦法去,我吃完這些東西就走——當然,你得把帳結了哈。”

劉承訓看著眼前的小女孩,七八歲年紀,眼神口氣卻老道得讓人吃驚。他忽而想,人太早慧了也不見得是件好事,童真全無,而這樣的孩子,因為走在時光的前面,往往比同齡人更早感知生活的無奈與負擔。

她明明是符府大小姐,嫡室所出,理應仆婢成群世事不知,卻何以造就此刻這種通達洞明的個性?仿佛什麽事都瞞不了她。

他心中暗暗對她產生了好奇,臉上神色卻嚴肅起來,斟酌了又斟酌,啟口:“這件事涉及當朝兩位大員之間,我是怕將無辜人員卷入其中。”

“這還是句老實話。那我也實話跟你講,我要是管了這件事,對我自己是一點好處也沒有,是也不是?”

“怎麽會呢,你若能助嫄兒脫離險境,我代表我們全家都欠了貴府一個大恩德!”

“這話你父親也講過,”起羽無趣地道:“這恩德什麽時候能報難說得很,可是得罪了另一家,我估計報覆倒是應該來得挺快的。”

“啊,你已經知道陷害我們的是——”劉承訓倏然住口。

“不錯,可是你們這麽多天一直沒有收獲,對嗎?”起羽若有似無地瞟柴榮一眼,後者眼神一直盯住她。

劉承訓激動地:“既然你已經知道,那麽剛才說的計策是——”

“不錯,讓幹這事的人親口承認是他潑的汙水。”

劉承訓說不出話來,剛開始他願意跟著這小姑娘走,只不過因她是現場唯一證人,而現在,他無論如何也不敢將她當小孩子對待了。

“那麽請大小姐趕快將計策說出。”

“這個計策必須得由我親自來做,所以到最後得罪你們的仇家是必然的。可是你要明白,他是你們的仇家,不是我的,明白了嗎?”

她一再強調,他不懂也懂了:“大小姐請放心,你既然仗義相助,以後他們家若敢為難府上,我們也定然不許。”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起羽一副猶豫的樣子:“還有我那可憐的老爹,要是得知他女兒無緣無故給他豎了個大敵回去,罵我是小事,只是他以後怎麽在朝堂上混下去啊!”

雖然有所誇張,但她的顧慮不無道理,劉承訓皺了眉:“大小姐一定得親自出馬嗎,不可以躲在暗處、或者找別人替代什麽的?”

起羽搖頭。“我是當時唯一證人。”

劉知遠低頭良久。

“大小姐保證你的計策能奏效?”

起羽臉不紅心不跳的點頭。

劉承訓起身,出人意料地對著起羽一揖到底:“那麽,無論怎樣,請大小姐一定將你的計策說出來!”

柴榮去扶他,起羽還享受著未來後漢太子的大禮,心中巴不得他多揖兩下,以後就不可能啦!

“你直接講你的條件罷。”

咦咦,這是誰,竟然一語中的。

起羽從內心狂笑中回過神來,卻是柴榮開口。

“咳咳,劉公子不必如此大禮,快先坐下。”

也差不多了,她把鳳爪骨頭一扔,抓過毛巾擦擦嘴巴和手:“由於我要施行的計劃十分兇險,不做吧,劉公子你又這麽誠心誠意;做吧,必然招惹大麻煩,其實我是不做的好。”

“但是——”劉承訓才坐下的屁股又要離凳,起羽連忙阻止了他,以免柴榮飛來的眼刀把自己砍死:“此事不單要你們全力配合,事成之後還有三點。”

“大小姐請講。”

起羽看看他,半晌笑道:“不,還是麻煩公子帶我去見令尊,我直接跟他講。”

不做這一行,不知這一行。等起羽打出招牌的時候,才知道秀峰的名氣有多大。

有詩為證:

古來絕藝當通都,江左王郎勝綺羅。

太簇姑洗蕤賓律,宮商角征般涉音。

反腰貼地蓮花綻,簾乍半揭城已傾。

五陵俠少豪華子,甘心欲為王郎死!

滿城人都瘋了。

那一夜終於到來。

幕啟,秀峰扮演的踏搖娘,芳菲寂寥的,俏麗在臺上,一派大家氣象,彌漫全場。不用開口,亦不用擡手,靜悄悄的一站,已經濃濃地,樣樣都有了。

不是起羽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詞她一般倒著用——可是這男扮女裝,真真把她所認識的女孩子統統比了下去。

秀峰的氣韻,想來想去,真個難以言傳,不是一個美字可以詳述的。跟他同臺的生角,找的也是面如傅粉的俊俏後生,可跟秀峰一並肩,那就顯得火候不足又輕又飄。後來起羽想,她就是在這時候堅定了決心,讓這樣的人跟在自己身邊不是辱沒、而是太太辱沒了他,別人說戲子伶人是下九流,可她不那樣看。

秀峰的眼波悠長,跟彼種水汪汪的眼睛不同,他的眉眼始終是低垂的,讓人望不真切。但就是在這樣的斂眉收眼中,餘波略略流轉,欲說還休,風流無限。起羽坐在全場最好的位置,自然將那一揚袖、一垂腰欣賞得徹底,如此花也般嬌柔,怪不得杜弘璋不肯放手。

散場後人聲鼎沸,有位戲迷激動不已,還有點才學,站到桌子上大聲吟詠唐朝一位前人詩句,以表達自己的讚賞之情:“舉手整花鈿,翻身舞錦筵。馬圍行處匝,人簇看場圓。歌要齊聲和,情教細語傳。不知心大小,容得許多憐!”激起看客更是一陣喧鬧。

符四公子帶了人把守住洶湧的人潮,一邊擦汗一邊後悔怎麽會答應了小祖宗這個累死人的要求!

不過虧了他把守,後臺確顯得沈寂許多,秀峰對鏡卸妝,起羽引頸門口,不多會兒,要等的人果然來了。

來者兩眼緊緊盯住鏡前的人兒,像狼的眼睛,通紅熾熱,仿佛恨不得馬上將他拆卸入腹。

鎮定,鎮定。

“都給我出去。”杜大公子說。

沒人不從,就起羽不動。

秀峰不知什麽時候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我終於找到你了。”那一刻,杜大公子還挺深情。

秀峰沒有答話。

杜弘璋的手就要摸上來。

起羽拉住秀峰後退一大步,杜弘璋似乎才發現多出一個人。“你是誰,”他說,“沒聽見剛才我的命令?”

起羽挑眉:“杜公子記性真不好,前陣子我被你綁架了,你一點不記得?”

他又打量她兩眼,令人惡心地笑:“你這才多大,入不了本公子的眼。”邊說邊朝秀峰逼近一步:“是吧,我的美人?”

這個欺男霸女的家夥!起羽真想甩他一記,用最冷的聲調道:“公主還在床上躺著,劉家小姐還在天牢呆著,你膽子夠大,居然敢以下犯上,刺殺公主!”

杜弘璋停住,“你說什麽?”

“不用裝了,當時我根本沒暈,你做了些什麽,我一清二楚。”

他的眼睛一下轉過來瞪著她。

“你指使人傷害公主,又把罪名轉嫁到劉家小姐頭上,算倒是算得不錯,偏偏,就是漏算了一個我。”

杜弘璋盯她半天,嘿嘿兩聲:“小丫頭,你認錯人了吧?”

“嘖嘖,看來你記性真不咋地,沒關系,我說,你聽。”起羽倒背雙手,不急不徐:“因為同平章事之事,府上自覺掃了面子,京中流言蜚語甚多,杜大公子你天天走馬遛狗,想必聽了不少。聽聞杜大公子不是一個沈得住氣的人,日日夜夜聒噪這些,自然憋了一肚子郁火——唉,也是,這火憋久了不發洩對身體對周遭都是不好的,你早認識我就好了,我給你開味魚腥草,此藥清熱解毒,利尿消癰,於這種咬牙切齒之疾很是對癥——哦不好意思扯遠了。於是你想報覆。怎麽報覆呢?時機送上門來,鬥戰勝茶樓廣發請柬,也許你一早探知也許只是無意,公主與劉家小姐一同出現了,你趁我們三人進巷之時把我們打暈,然後布置出劉小姐刺殺的假相,後來嘛,事實證明你幹得不錯,對吧,杜大公子?”

“說得很好,符大小姐,”這時杜弘璋已經明了了她是誰,鼓掌示意,“很好,完全可以去當說書的。”

“你承認了?”

“承認什麽?”

“你幹的這一切事。”

“不不不,本公子可什麽事都沒幹。”

起羽頭次感到他不好對付,壯一壯膽。“可我親眼看見的是你。”

“想不到符家也有膽子敢來誣蔑我們杜家,”他皮笑肉不笑:“符大小姐,你爹恐怕還不知道你做的這些事吧?”

起羽出離憤怒:“你敢說我誣蔑!”

還敢反威脅!

她要跳過去,秀峰緊緊抓住了她。

“本公子就當聽了個笑話。來,美人,我們走。”他上前抓秀峰的肩。

秀峰沈默的反抗。他咧嘴:“性子還是這麽犟。符家是保不住你的,乖乖跟我走,”故意朝起羽方向看了眼:“不要連累了人家符家,明白嗎?”

秀峰抓住桌沿的手松了。

就在這一剎,起羽一巴掌爽利揮斷了他的魔爪:“據說杜大公子日前收到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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